從未如此高清!448 億像素的倫勃朗名畫《夜巡》你看過嗎?

愛範兒 於 03/06/2020 發表 收藏文章

隨着歐洲新冠疫情放緩,部分國家的文化機構開始逐步恢復工作。荷蘭阿姆斯特丹國立博物館(Rijksmuseum)對倫勃朗名畫《夜巡》(The Night Watch)的修復工作也在 5 月 13 日宣佈重啟。

▲ 圖片來自:Peter de Jong

《夜巡》是倫勃朗最著名的作品,也因此理所當然地擔當起國立博物館「鎮館之寶」的角色。它每年會吸引超過 250 萬名愛好者前來觀賞,博物館甚至為其修建了專門的展廳「夜巡畫廊」(Night Watch Gallery)和一條專屬的緊急避火通道。

作為修復計劃的一部分,阿姆斯特丹國立博物館近日在官網上公佈了一張 448 億像素的超高清《夜巡》掃描圖像,世界各地的藝術愛好者如今可以訪問官網相關頁面,透過這幅史上最清晰的畫作掃描照領略大師風采。

「命途多舛」的名畫

破壞與修復對《夜巡》而言不是什麼新鮮事。自 1642 年創作完成以來,三百多年的時間裏,畫作屢遭損毀,修復翻新工作也從未停息。目前有記錄的修復就多達 25 次,實際的數字或許更多,因為並非每次處理都會留下記錄。

▲ 1975 年,被劃損的《夜巡》

最近一次修復發生在 1990 年,當時一名自稱是「藝術愛好者」的男子將藏在虹吸管中的硫酸潑向畫作,幸虧警衞及時反應制服了男子,並用清水稀釋畫布上的硫酸,酸液最終只傷及了表面的清漆。再上一次,是 1975 年一名失業教師用刀在畫布上劃了 12 個大口子,館方花費了八個月時間的艱辛努力才將畫作大致恢復原狀。由於那次修復同樣公開進行,當地市民得以在現場觀看藝術品的修復過程。

▲原作與現存部分的尺寸對比

至於這幅畫在歷史上所遭受過最嚴重的破壞,要追溯到 1715 年。那一年,《夜巡》從火槍手民兵團的會議廳移到阿姆斯特丹市政廳,但由於牆面太小,當時的人簡單粗暴地裁剪了畫作邊緣。因此,今天的《夜巡》比起它剛完成時要小上一圈。多虧另一位荷蘭畫家 Gerrit Lundens 在此之前複製過一幅完整尺寸的《夜巡》,我們才知道它當初長什麼樣。


為什麼最近要再次開展修復?一部分原因是,畫作出現了老化的跡象,比如油彩龜裂,又比如畫面右下方的小狗因為色彩退化變為了「幽靈犬」;同樣因為顏料褪色,畫面的明暗對比度比剛誕生時高出不少。與之相關聯的第二個原因是,研究人員希望藉此機會給它做一次「全身檢查」,用以搞清楚畫作老化的成因,以及未來能做什麼以預防進一步老化。當然,之前的兩次蓄意破壞是否會造成後續負面影響也是研究者感興趣的問題之一。

説來你可能不信,《夜巡》是國立博物館館藏倫勃朗畫作中被研究得最少的——既因為它 3.63 米 x 4.37 米的超大尺寸,也因為它廣受歡迎,幾乎每天都在公開展覽,使得研究者沒有機會去仔細打量。

早在 2018 年,國立博物館就宣佈了這項名為「夜巡行動」(Operation Night Watch) 的修復計劃,當時預計將耗費數百萬歐元和 10 個月的時間。出於「公眾責任感」,整個過程都將在互聯網上直播。經過漫長的前期準備,工程於去年 7 月正式開啟。然而,修復工作因疫情一度中斷,重啟後出於防疫安全考慮,又規定修復專用的玻璃房僅允許兩名工作人員同時進入作業,因此工程耗時將會延長 6 個月,最快要到 2021 年初才能完成。

▲ 儀器正在分析畫作. 圖片來自:阿姆斯特丹國立博物館

工程的第一步是通過精細掃描為畫作「全身體檢」,由數據科學家 Robert Erdmann 領銜的團隊負責這部分工作。他們使用的主要工具是名為 Macro-XRF 的改進型 X 射線熒光分析儀,它能夠生成分析對象中每種化學元素的灰度分佈圖,從而使研究人員得以了解畫作的顏料成分、塗改過程、筆觸先後等肉眼無法識別的細節。

▲ 系統對畫面細節進行分析. 圖片來自:阿姆斯特丹國立博物館

機器一次只能掃描 58cm x 78cm 的範圍,即便如此,也要花費接近一小時才能分析完這樣一個區域。考慮到《夜巡》的規格,團隊工作了兩個月時間才得到了 24 行、每行 22 張的圖片。此後,他們利用神經網絡技術將這 528 張圖片進行無縫數字拼接,最終獲得了我們面前這張 448 億像素、每像素之間距離僅 20 微米的超高清圖像。

驚人細節

藉助這張超分辨率圖像,我們能夠仔細欣賞畫作的種種細節,甚至在博物館現場都無法獲得如此豐富的信息。但在開始鑑賞以前,需要先了解一些背景知識。

▲「倫勃朗光」示例. 圖片來自:Jasmine Katatikarn , Michael Tanzillo, Lighting for Animation

先説畫家。你可能不很熟悉倫勃朗,但由於他的技法對後世創作者產生的巨大影響,每個人都可能在不知不覺中得益於其「遺產」。「倫勃朗光」便是其中一例——當光線呈 45° 從人臉的一側照向另一側,會在暗側留下一個三角形的光斑,讓臉部看起來更有立體感和表現力,如今這一技法已經廣泛運用在人像攝影、電影與繪畫創作領域中。

至於這幅畫本身,現在人們通過調查檔案知道了,《夜巡》本來的名稱不叫這個,而是叫《弗蘭斯·班寧·科克上尉或隊長與威廉·範·魯滕伯赫中尉或副隊長的自衞民團》;畫作本身描繪的也不是夜晚的場景,而是因為數百年間污垢積聚在畫布上使得畫面更加昏暗,於是一次日間巡邏就這樣陰差陽錯地變成了「夜巡」。不過我相信,比起原名,你會更喜歡《夜巡》這個名字。
《夜巡》的形式是 17 世紀荷蘭很流行的集體肖像。當時荷蘭商業繁榮,自由風氣漸開,寬鬆環境與強大的市場購買力催生了荷蘭的「黃金時代」。

▲哈爾斯的畫作《The Officers of the St Adrian Militia Company》

那時候中產階級是藝術家的熱切贊助人,各種行業工會與自衞民團都熱衷於向畫家訂購集體肖像,掛在各自的會議廳中。一般的集體肖像作品中,考慮到訂件費用是由出資方眾人平攤的,因此人物通常被整齊有序地排成一行,每個人的顯眼程度都差不多,正如今天的普通集體照。在倫勃朗以前,最知名的肖像畫家是弗蘭斯·哈爾斯(Frans Hals),在他的肖像畫中人物位置不再整齊劃一,畫中人神態各異,顯得生動活潑。


然而,與倫勃朗比起來,哈爾斯簡直是不折不扣的「保守派」。本應是例行公事地茄子比心的集體肖像,被倫勃朗演繹成了宗教敍事畫一般的宏大場景。他將卡拉瓦喬的暗繪手法推進至極致,大面積的黑色背景與打在人物面部的高光形成了戲劇般的鮮明對比;人物被安排在不同的「深度」上,使得畫面極具層次;隊長微抬的左腳、民兵給火繩槍上火藥、鼓手的鼓棒剛好接觸鼓面等豐富多樣的動作也令場景充滿運動感。凡此種種,都讓《夜巡》成了傑作的代表。

在這些耳熟能詳的宏觀評價之外,透過超分辨率圖像,我們現在還能深挖出倫勃朗埋藏在畫中的種種「彩蛋」。

▲ 阿姆斯特丹的徽章

比如,放大畫面後,能夠看到副隊長衣服上繡有源自阿姆斯特丹盾徽上的十字紋案,研究者稱之為《夜巡》中「最精緻的元素」,因為它反映出了「民兵保護城市」的新現象——在此之前,為平民提供保護的一般是貴族。而經濟與思想的開放催生了荷蘭的發達公民社會,民間團體逐步取代了封建體系的作用。


倫勃朗還把自己也畫進了場景中——畫面最後方一個持矛民兵的肩膀後露出了半個腦袋,那頂無數次出現在倫勃朗自畫像中的標誌性軟貝雷帽表明了他就是畫家本人。


畫家的個人標記不止這一處。隊長右後方的地面上,會發現倫勃朗本人的簽名「Rembrandt f 1642」。f 是拉丁詞 fecit 的縮寫,意思是「(某人)製作了它」。倫勃朗是少數有名得敢於在簽名中忽略姓氏的畫家,過去享有這一「特權」的只有米開朗琪羅、拉斐爾與提香等寥寥數人。


再看隱沒在畫面上方陰影中的那面盾牌,拉近距離後,會發現上面寫着 18 個名字,這些名字屬於那些湊份子請倫勃朗畫畫的民兵們。不過你可能注意到,《夜巡》的場景中不止 18 個人,那是因為倫勃朗額外添加了十多個用於支撐構圖的「模特」。有意思的是,1975 年的 X 光分析發現盾牌是在畫作完工上漆後才被添加上去的,是誰畫了這面盾牌?是倫勃朗本人還是他的學生?這次的分析或許能告訴我們答案。

博物館數字化

正如蓬勃興起的自衞民團代表着 17 世紀的新氣象, 能夠在距離阿姆斯特丹 8000 公里外的家中欣賞人類文化的結晶同樣稱得上是時代的饋贈。

▲ 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在線館藏

事實上,文化藝術的數字化已成為了一種不可逆轉的潮流。自 1990 年美國國會圖書館啟動「美國記憶」(American Memory)項目以來,已有來自世界各地的大量文化機構擁抱數字化,盧浮宮博物館、大英博物館、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等頂級博物館均上線了數字館藏,更有歐洲 Europeana 和美國史密森尼學會(Smithsonian Institution)等整合了多家藝術機構數字館藏資源的組織。

對互聯網從業者來説尤為重要的是,這些文化機構時常將大量數字館藏資源釋出至公共領域(Public Domain),這意味着大眾得以自由地將這些素材應用於商業和非商業項目中。比如,2018 年和 2020 年,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和史密森尼學會分別通過開放存取(Open Access)計劃向公共領域開放了超過 300 萬張藝術品高清圖像。


中國的頂級博物館自然也加入到了數字化行列。以故宮博物院為例,去年 7 月館方就上線了收錄三百餘張名畫高清圖像的 「名畫記」、為多件藝術品創建了高質量 3D 建模的 「數字多寶閣」和包含五萬多件文物高清影像的 「數字文物庫」等多款數字化產品。其後,故宮更攜手騰訊,預計在未來三年內完成 10 萬件文物的高清影像採集。

今年,始料未及的新冠疫情在物理空間上阻隔了人們與博物館的接觸。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報告統計,疫情期間全球近 90% 的博物館均經歷過閉館。幸運的是,數字化工程的推進讓許多文化機構得以通過虛擬展覽的形式繼續服務於公眾。可以預料,疫情過後將有更多博物館搭建數字化平台,超高分辨率的藝術作品資源或將成為未來的「標配」。

資料來源:愛範兒(ifan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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